三春九

『因為我一直很害怕，害怕你──』
Starduster歌曲衍生，中譯歌詞，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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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漸漸的，他開始分不清那究竟是海、還是星空。

01.
在外面敲了兩分鐘的門，そらる也感到不耐煩起來，扯開喉嚨大喊：「まふまふ，你到底在不在家！」
門後靜悄悄的沒有回應，他皺眉，咬著指甲發起牢騷。此時卻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そらる瞪大了眼，一腳踹開脆弱不堪的木製拉門，直直衝進臥室裡。
撞開房門，只見まふまふ躺在床上，床頭櫃放著幾瓶開過的零散藥罐。那藥罐看了就不對勁，拿起來一瞧，安眠藥。

幾乎是下一秒，そらる一把將人從床上打橫抱起，直直衝往醫院。

02.
忘了是從哪天起，まふまふ開始嘗試死亡。
前期只是割腕，再來就是跳樓、上吊、瓦斯自殺，所幸次次都被そらる發現阻攔，才沒鬧出人命。
坐在病床邊，そらる低頭注視著面色蒼白如紙的少年，窗邊灌進帶有鹹味的海風，白色窗簾緩緩隨風飄動。

他一直不懂。他不懂まふまふ為什麼想死。

嘆了口氣，そらる把那纖細手腕拉到唇邊，輕輕印上一吻。

03.
在真空的環境裡，即使他大口大口吸氣，還是能感受到生命的流失。
廣大無邊、寂靜、恐懼……還有什麼形容詞，まふまふ現在也想不起來了。
死亡逐漸深入骨髓，他主動放棄掙扎，任自己倘佯在大片夜色之中。在閉上眼的那一刻，他發現星星變了，變得離自己好遠、好遠。

04.
吊著點滴醒過來，休息了幾天之後，まふまふ出了院。
醫院離家不遠，要是走小路的話還能更快一些。天際一片蔚藍，陽光瑣碎的灑在地面，天氣好得過分了。
而正當まふまふ走到一半時，卻突然看見熟悉的身影從前方迎面走來。
他下意識想逃。
「まふまふ，你怎麼自己出院了？我正打算去接你。」
そらる的聲音直直打在耳膜上，まふまふ僵了幾秒，沒等自己反應過來，對方已經撈過自己的手放進掌心。
「等、そら──」
「我送你回家。」
就這樣無法掙脫的，他被一路牽著。恍惚間，まふまふ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宇宙，男人的一舉一動全都讓他窒息。

05.
まふまふ記得很久以前他曾跟そらる一起看過一本書，關於宇宙和行星的書。
「每一顆星星，都是離我們很遠很遠的星球。」
そらる指著圖片說，まふまふ則是聽得一愣一愣：「這世界上總共有多少顆星星啊？」
「不知道，太多太多了。」そらる把書闔上，「因為甚至是好幾十光年外的星球，都能變成我們所看見的星星。而我們並不知道整個宇宙有多大，裡面又藏有多少個星球。」
像繞口令一般的話從そらる嘴裡說出來，まふまふ盯著深色封面上一點一點的白星，不禁開口：「那在宇宙之外呢？」
「什麼？」
「在宇宙之外，那裡也能看得見星星嗎。」

06.
這天是天月回來的日子，他到國外修了心理學，預計今早十點的飛機抵達日本。
儘管人在國外，他還是從朋友口中聽聞まふまふ頻繁自殺的事。因此一下飛機，他沒有選擇先去找戀人，而是直直前往まふまふ家。
まふまふ見了他可高興的。連忙拉著他坐下，抱來一顆大西瓜和兩隻湯匙，一人一半挖著吃，不忘直嚷著要天月多說些國外的事。
「有一次假日，我抽空去了那個城市裡的天文館。」天月挖了一匙紅色果肉放進嘴裡，咬了幾下才繼續道：「那個時間剛好有活動，能觀賞影片。記得那部片名是夏季星空，我坐在傾斜45度的椅子往上看，原來整個天花板就是螢幕，室內霎時成了宇宙……」
まふまふ痴痴聽著，最後起身去搬出了一臺東西，在天月疑惑的目光下將電源開啟。
這一刻，天月以為自己根本沒有回到日本。他還坐在那張椅子上，觀看整片星空。
「まふまふ，這是……」
「對，是星象儀。」他勾起嘴角笑了笑，和對方一起躺在地板上。
動了動唇瓣，天月輕輕閉上眼，卻依舊能看見那些星子在自己眼底、一閃一閃的跳躍著。

深吸了一口氣，他終於問出來這裡的目的：「まふまふ，你為什麼想自殺。」

07.
輕笑了幾聲，まふまふ回答：「你修心理學的，你猜？」
「そらるさん。」
連一絲遲疑都沒有，用的也是肯定句，連まふまふ都怔了一下後才反應過來：「是。是他。」
「為什麼。」
「很奇怪嗎？」
「當然。」天月嘆氣：「兩年前我走的時候你才告訴我你喜歡他，現在又說因為他而自殺，我不懂你在想什麼……你不喜歡他了嗎？」
「喜歡啊。」まふまふ翻了個身，正對天月：「就是因為太喜歡了，所以如果他不喜歡我該怎麼辦，我還能活著嗎？」
「你在害怕？」
「我一直都很害怕。」他垂下眼來，「我不敢去面對。那不如就在そらるさん當面說『不喜歡』之前就先死去，然後逃到星星上。」
「你能保證他不會找到你？」
「不。不會……」稍稍頓了一下，まふまふ這才接了下去：「因為我們不知道，這世界上總共有多少顆星。」

一個人流浪到宇宙去，寂寞總比不被愛好多了，まふまふ想著。說不定旁邊就是B612行星，他能和那個金色頭髮的小男孩一起、欣賞43次日落。

「你這，不過是在逃避而已不是嗎……」天月獨自呢喃著。
他又抬眼看回那片星空，這次，他看見了夏季大三角，在夜空中一明一滅。
「まふまふ。」
「嗯？」
「……你就沒有想過，そらるさん可能喜歡你嗎？」
空氣間沉默了半晌，就在天月以為對方睡著時，這才聽見一道似笑非笑的聲音劃破沉寂、輕聲地道：「怎麼可能嘛。」

08.
去年夏天，まふまふ獨自一人去煙火大會，卻在裡頭碰到了そらる。
也不好意思裝作不認識，まふまふ只好和對方走在一起。煙火快開始了，他們來到河堤邊，看著家人也好、情侶也好、甚至是朋友們結伴而來，每個人的臉上都溢滿笑意。

他呢？

當一束束白光衝上天際，爆炸開來，為夜幕繪上色彩。まふまふ低頭往河上看，水面倒映了那些七彩絢爛的煙花，正一閃一閃的、交錯閃爍著。

從那天起，他才發現原來星空觸手可及。

09.
當天月把那天和まふまふ的對話告訴そらる時，そらる沒有說話，只是一個人笑了很久很久。
「他不相信我喜歡他。」
「又應該說，他不相信他能被愛。」天月回答。
「是啊……」そらる笑著搖了搖頭：「謝謝你，我等等去找他了。」
「好。」天月揹起包包：「也謝謝你請我吃晚餐。」

和天月道別後，そらる回家時已經接近十一點。他直接往まふまふ家的方向走去，卻遠遠就看見對方閉著眼睛打開家門走出來，搖搖晃晃的往某個方向走。
夢遊？
覺得放不下心，そらる一路尾隨在後。跟著跟著，直到腳底碰上粗細不一的觸感，他才發現他們到了海邊。

海映著天、天連著海。

他看見まふまふ，一步一步往海裡走去。

10.
身體彷彿要被溫度凍結了。
呼吸不到空氣，まふまふ輕輕睜開眼，看見的是一大片黑色，向後流逝而去。
他已經死了嗎？還是正在作夢呢？
寒意流向四肢，佔據體內氧氣。漸漸的，有什麼開始顯露出來。
試著伸出手去觸碰，數億個白色光點環繞四周，世界聽不見任何聲音。當他發現自己的手腳開始一點一滴化為星塵，まふまふ不禁落下淚來，靜靜眺望整個宇宙。

他逃到星星上了，空虛的身子仍得不到任何愛。

將少年從冰冷的海水裡抱起，他踩著浪往岸邊走去。
「……請愛我……」
聽まふまふ哭著在他耳邊囈語，そらる勾起一抹無奈的笑，把人往懷中抱得更緊了些：「你一直選擇逃避，又怎麼會發現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