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春九

今天是他們交往的第二天。

  天氣依舊風和日麗，そらる昨晚逼著自己不去打遊戲，所以今天比平常都還早到校。但其實這麼早來也沒什麼事可做，於是他便依著一直以來的行程，緩慢踱步到學生會室去。

  「打擾了……唔！」

  然而才剛拉開拉門，そらる就被一股力道給直直撞上胸口，害他整個人重心不穩的向後倒去。

  「該死……」そらる撫著疼痛的後背，看了看撞在自己胸前的那頭白毛，忍不住往上頭敲下去，「喂！你在幹嘛？」

    渾身一抖，まふまふ緩緩抬起頭，睜著一雙大大的淚眼望向そらる抽泣著：「そ、そらるさん……」

  被對方的眼淚嚇到，そらる帶點慌張的呼喊：「おい，ちょっとまって，你哭什麼啊？」

『不會是哪裡又去撞到了吧？』對方的冒失程度可不是蓋的，連平地走一走都可以跌倒，そらる覺得絕對是受傷了，連忙在まふまふ身上來回掃視。

  「唔……ま、まふまふ沒有去撞到……」小幅度的搖了搖頭，まふまふ抽了幾下鼻子，帶著泣音道：「只、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まふまふ今天放學不能和そらるさん一起走了……嗚嗚……」

  「……啊？」そらる錯愕。

  一說到這件事，まふまふ差點又哭了出來：「就是昨天晚上赤ティンくん……那是まふまふ的一個朋友，他因為今天有急事，所以拜託まふまふ去代他打工的班……」

  『嗚嗚……赤ティンくん什麼時間不好挑，偏偏選在這種時候嘛……』まふまふ再次在心中哀怨，但自己沒有拒絕也是一個問題。

  總歸一句：他自作自受。

  發現まふまふ哭的原因原來只是因為放學不能和他一起走，そらる不禁湧上一陣無奈感。他嘆了口氣，對著まふまふ說：「沒跟我一起走又不會怎麼樣。」

  「會！」まふまふ立刻大聲反駁。他可是只有七天啊，明明任何一天都不能浪費的……

  看著情緒明顯低落的まふまふ，そら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竟然伸手去摸摸對方的頭，就像安慰一樣：「反正明天再一起走不就好了嗎，バカ。」

  「そらるさん……」

  「夠了，把你那噁心的眼神給我收回去。」

  看了看跨坐在自己身上まふまふ，そらる到現在才發現他們的姿勢其實相當曖昧。

  「喂，まふまふくん你……」才剛開了口想叫對方從他身上下去，但這時，そらる卻好死不死聽見門被拉開的聲音。

  喂喂，不會吧……

  「喔喔！そらるさん和まふまふくん早上……好……」

  一進門就看到まふまふ含淚跨坐在そらる身上、臉還有些微紅的樣子，天月瞬間止住往裡面邁進的腳步，只能就這麼呆呆的站在門口。

  完蛋了。そらる在心中汗顏。

  「おい，天月く……」

  「そ、そらるさん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打擾你們的！」天月紅著臉迅速把門關上，留下還半張著嘴的そらる和完全搞不清楚現在是什麼狀況的まふまふ在原地。

  看著天月慌忙離去的模樣，まふまふ拉拉そらる的衣服，疑惑的問：「そらるさん，天月くん剛剛是怎……」

  「你現在給我馬上滾下去！」

－

  「這題我們只要把x代進式子裡，便可以求出α的值……」

  看了看講台上的老師在黑板上振筆疾書，完全沒有在認真聽課，そらる轉轉手中的筆，眼睛直直望著攤在桌上的課本發呆。

  反正這裡他都會了，也沒什麼好聽的。

  過沒多久，そらる似乎是感到無聊了。他停下轉筆的動作，眼神不自覺的往窗外看去。

  操場上有幾個班級正在上體育課，そらる一眼就看見那頭明顯的白髮。更仔細一瞧，發現まふまふ正在和別人相互嬉戲著，完全沒有好好在認真上課的樣子。

  『這傢伙……』看著他們竟然還玩起了騎馬打仗，そらる決定下課後要狠狠的教訓まふまふ一頓，讓他了解什麼才叫做『上課』。

  把視線從まふまふ身上移開。說起まふまふ，其實在對方還沒跟他告白之前，そらる便已經察覺到まふまふ似乎喜歡他……不，應該說他非常確定まふまふ是喜歡他的，因為那道老是看著自己的視線實在太過強烈，讓他想不去注意都難。

  不過說真的，そらる只覺得對方是個非常吵的人，他常常納悶怎麼有人一天可以說這麼多話，包括那些絕對可以稱之為中二的發言。

  加上平常老是闖些大、小禍、不聽別人的話、身體永遠動的比頭腦快……對了，還有上學老是遲到這點，老實說今天看見まふまふ居然比他還早到校讓そらる有點吃驚，不然平時看天月為了把まふまふ叫醒而搞得那副要死要活的模樣，そらる就很想哪天乾脆直接衝去他家把まふまふ從床上給踹下去還比較快。

  然而，明明まふまふ基本上可以算是個廢人，但是他卻不討厭。

  不過，也僅僅是不討厭罷了。

  正確來說，そらる並沒有愛上まふまふ。

  這點そらる本人也很清楚，但他還是接受了まふまふ的告白。要說為什麼，那只是因為他不想看到那傢伙失望的臉。

  或許這樣對真心喜歡他的まふまふ來說很殘忍，但そらる卻可以很自私的說：『誰叫你要喜歡上我。』

  反正這份謊言的效力能夠持續多久，他就演這場戲多久吧。

  思至此，下課鐘聲正好響起，響徹整個校園。

  在講台上的老師宣布下課後，伊東立刻跑來他的座位旁，疑惑的問：「そらる，你今天怎麼一直看著外面？」外面有什麼好看的嗎？他覺得看起來都一樣啊？

  「沒事，只是在看まふまふ那傢伙不好好認真上課，」そらる邊說邊收拾著課本，「放學後他就完了。」

  聽到這裡，伊東突然覺得很好笑。

  他拍拍友人的肩膀，似笑非笑的道：「そらる，可是一直看著窗外的你也沒有認真上課啊？」

  「……」

－

  「咦？まふまふくん呢？」看そらる自己一個人就要走出學校，伊東不禁愣了一下。怪了，早上對方不是才說要教訓まふまふ嗎？怎麼現在連まふまふ的人都沒看到？

  看了看伊東，そらる回答：「我忘了，まふまふ說他今天放學要去打工。」

  「喔喔，是這樣子啊。」伊東點了點頭表示了解。

  ……あ，這麼說起來，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那個，そらる啊。」

  「什麼？」

  「剛剛聽天月くん說啊，你今天早上和まふまふくん在學生會室……噗喔！」

  低頭看著伊東抱著肚子蹲在地上，そらる甩甩手，冷哼：「閉嘴，歌詞太郎。」

  在揍了伊東一拳後，そらる雖然想著要直接回家，不過這樣的天氣卻讓他猶豫了起來。

  ……話說，今天好像是某個遊戲的發售日。

  只要一碰到遊戲便完全沒有抵抗力，他果斷轉身，往商店街的方向走去，而學校和商店街之間的距離並不遙遠，於是そらる便很快的抵達了目的地。

  熟門熟路的走到常去的遊戲店，沒想到新發售的遊戲居然沒有在一下子就搶購一空，そらる暗自慶幸著，很快的便買好了遊戲。

  走出遊戲店，他將遊戲放進書包收好，然後就不知道要往哪去了的站在原地。因為他不常一個人逛街，來商店街通常也都是為了遊戲，所以現在也不知道該去哪。

  ……對了，記得まふまふ好像有和他說過，他今天的打工就在商店街這附近。

  正考慮著要不要去找一下對方給個驚喜，但そらる這才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對方在哪裡打工，於是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嘖，本來還想看看那傢伙看到我的反應呢，一定會很有趣。』そらる惡劣的心想。

  悻悻然的走向商店街旁的公園，そらる拿出硬幣投進公園裡的自動販賣機裡，隨手選了一種氣泡飲料按下去，過一會兒便聽見飲料『匡啷』一聲掉落。他撿起掉落的飲品，單手拉開扣環後仰頭灌了一口，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這才稍微紓解了一些夏天帶來的悶燥感。

  也因為是夏天的緣故，即使現在時間已經快接近五點了，太陽卻依舊炙人。坐上一旁的公園長椅，そらる深吐了一口氣。

  難得有那麼點閒情逸致，他邊喝著飲料邊望向公園，其實公園裡的人並不算多，只有一對老夫婦正沿著公園散步、幾個孩童在遊戲區嬉戲，和一個穿著貓咪布偶裝的人在發傳單。

  看到那身布偶裝再想想頂上的太陽，そらる頓時都覺得熱了起來。

  而就在這時，一道哭聲劃破了空氣中的寧靜。

  そらる立刻往哭聲的來源處一看，發現那是從一個小女孩身上發出來的，她似乎是和朋友追逐到一半時不小心跌倒，現在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她的家人呢？』四處張望也沒看到任何大人的影子，そらる咋舌，覺得這小女孩的父母是怎麼回事，就這麼放心把一個大概只有五歲的小孩丟在這？

  見那小女孩的哭聲越來越劇烈，そらる忍不住，一個站起想去幫忙，卻被人從旁搶先了一步。

  沒有預料到會有這個發展，そらる身子一頓，愣愣的看著那隻巨大貓咪布偶蹲在小女孩面前將她扶起。

  幫小女孩拍掉衣服和腳上的塵土，幸好看起來是沒受什麼傷，只有稍微一點點的破皮罷了。貓咪布偶站起，用毛茸茸的手拍了拍小女孩的頭頂。

  被摸頭的小女孩臉頰有些泛紅，像顆小蘋果似的。她低下頭，害羞的開口：「謝、謝謝你，大貓咪先生……」

  突然被點到名字，貓咪布偶頓了頓，接著歪歪頭，對小女孩張開了雙臂。

  小女孩睜大了還帶著點水霧的大眼，笑顏頓時在臉上浮現，她一把衝進貓咪布偶的懷裡緊緊抱著。而貓咪布偶也拍拍小女孩的背，營造出一陣十分溫馨的氛圍。

  過一會兒，小女孩退出貓咪布偶的懷抱，她抬起稚嫩的小臉，用軟軟的童音道：「媽咪說如果受到別人幫忙，那就要和對方說謝謝，所以奈奈和大貓咪先生說謝謝。」說完，還很用力的鞠了個躬，然後笑著轉身，再度加入玩伴的行列。

  そらる目睹全景，嘴角不禁微微上揚。

  到了像他這種年紀，最初的單純天真早就被遺忘。

  看著貓咪布偶也揮揮手和小女孩道別，同時，他也看見了一絲絲白色的髮絲從頭套和衣服的連結處顯露出來。

  眉頭擰了擰，そらる摸出手機，打電話給伊東。

  「もしもし，歌詞太郎嗎？」

  『はい，どうしたの？』

　「你去幫我問天月くんまふまふ今天是打什麼工，反正他就在你旁邊吧。」

  『あ，是沒錯，那等我一下喔。』說完，便聽見伊東詢問的聲音和天月模糊的回答。

  已經不想去問『為什麼天月くん真的就在你旁邊？』這種事，そらる握著手機，等待伊東的回答。

  過不久，伊東的聲音再度響起：『そらる！問到了喔，天月くん說まふまふくん好像是穿著布偶裝在幫忙發傳單，不過詳細地點他不太清楚。』

  「わかった，幫我謝謝天月くん。」

  掛掉電話，そらる拿出耳機一邊撥著音樂，一邊看那隻貓咪布偶再走回原處繼續發著剩下的傳單。

  そらる就這麼坐到太陽完全西沉，路燈依續亮起。手中的飲料不知在何時已經空了，發現貓咪布偶手中已經沒有任何傳單後，他站起將飲料空罐扔進垃圾桶，接著用稍微大聲一點的音量喊著：「喂，那邊的大貓咪先生。」

  聽見聲音的布偶轉過頭，對上そらる的視線時，身子不禁小小的震顫了一下。

  邁開腳步走到貓咪布偶前，そらる環著手，看著那貓咪布偶有些緊張的站著，然後似乎想假裝沒事一般，那顆貓頭朝他疑惑的歪了歪。

  「……呵。」笑聲不小心洩出，そらる對貓咪布偶道：「我知道是你，まふまふ。」

  貓咪布偶在那瞬間驚訝的抬起，好像聽到了什麼國家機密般。

  「好了，把頭套拿下來。」

  貓頭立刻左右搖了搖。

  「不拿？那就我幫你拿了？」

  「……」貓咪布偶脫力般的雙手下垂，然後才認命的將戴了整個下午的頭套摘下。

  「……そらるさん好過分，まふまふ明明不想要拿掉頭套的……」嘟著嘴看向そらる，まふまふ撥開眼前因汗而濕漉的髮，整張臉因為熱氣變得紅通通的。

  「為什麼不想拿？」そらる問。

  「……因為沒有讓そらるさん看到本人的話，隔天還可以撒謊說そらるさん認錯人了……」

  『果然是笨蛋會有的想法啊。』そらる在心中一秒吐槽。

  「反正我本來就知道是你了，再裝也沒用。」

  「可、可是，人家不想要讓そらるさん看見我穿貓咪裝的樣子嘛……」まふまふ的聲音到後面越來越小，頭也越來越低。

  そらる挑眉：「喔？為什麼？」

  很不想說出來，但是看對方似乎不問到答案不會放過他，まふまふ只好用細蚊如吶的音量說出口：「因為這樣的まふまふ……很不可愛……」居然被そらるさん看見自己不可愛的樣子了……好丟臉……

  そらる看了看まふまふ，說出了完全在まふまふ意料之外的話：「……我倒覺得很可愛。」

  「咦咦？」高興的轉過頭來，まふまふ興奮的攀著そらる直問：「真的嗎？そらるさん覺得まふまふ很可愛嗎？」

  「對啦對啦……」

  得到肯定的答案，まふまふ的笑容藏不住臉：「太棒了，好高興……」居然可以被そらるさん覺得自己很可愛，今天這麼辛苦的打工似乎也不算什麼了！

  「對了，そらるさん是怎麼知道穿著布偶裝的是まふまふ呢？」まふまふ問。

  啊！該不會是所謂的心有靈犀……「你的頭髮露出來了。」

  完全不給まふまふ任何妄想的機會，そらる一秒道出事實。

  「……好啦。」撇撇嘴，まふまふ又問：「是說そらるさん是什麼時候開始發現まふまふ的呢？」

  そらる沉默了一下，回答：「……你扶起那個跌倒的小女孩的時候吧。」

  「咦？那不就是很早之……」

  「你做得很好。」

  突然被打斷了話的まふまふ不知所以的望向そらる，而そらる只是摸了摸那顆白色的頭，再說了一次：「你做得很好。」

  鮮少被這麼露骨的誇獎，まふまふ不禁手無足措了起來：「什、什麼……」

  「明明可以視而不見，但你卻願意主動去幫忙。這點你做得很好，まふまふ。」そらる漾起溫柔的笑，まふまふ的臉則是變得越來越紅。

  そらる的大手摸過頭頂，陣陣的酥麻感讓他感到一陣舒服。

  「……那、那我可以要獎勵嗎……？」まふまふ微微抬眼。

  接收到まふまふ的視線，そらる開口：「好啊，說說看。」

  沒想到真的會被同意，まふまふ閉起雙眼，緊張的把從剛剛就一直在想的事情說出來：「そらるさん可以……抱我嗎？」

  沒有得到答覆，まふまふ偷偷睜開一隻眼睛想看看情況。就在這時，全身突然被一陣溫暖給包覆。

  そらる將那毛茸茸的身子給擁進懷裡，能感覺得到對方因緊張而僵硬的身軀和直線上升的體溫透過布偶裝傳達給他。

  什麼啊，這個笨蛋。

  輕笑了聲，そらる接近他的耳邊低語：「……喂，不用這麼緊張。」

  明明夏天的夜晚比白天涼爽許多，但まふまふ卻覺得好像在三溫暖裡一樣，整個身體和臉都熱得發燙。そらる的體溫在這個瞬間和他互相傳遞，那帶有一絲香氣的體味幾乎要讓他站不住腳，他就像是攀著求生的浮木般，沉溺在被擁抱的時刻裡。

  也不知道究竟抱了多久，放開的時候，まふまふ偷偷看見そらる的臉也是紅的。

  揚起小小的、充滿幸福的微笑，まふまふ問：「そらるさん要去今天我發傳單的店裡吃飯嗎？也是吃拉麵的，雖然不比千里眼好吃但是味道也很不錯喔。」

  そらる稍微想了一下後點點頭：「反正我也還沒吃晚餐，在哪？」說話的同時很自然的牽起まふまふ的手，まふまふ也緊緊回握。

  「很近很近！就讓大魔導士來為你指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