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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早上六點半,公車準時在站牌前停下,拉門開啟。金泰亨排隊上車,他微微抬眼,又是那頭乖順的金髮,細細搔在白皙的後頸上。

 

今天也在啊。

 

-

 

同一時間、同一地點、同一個人。

盯著將頭抵在車窗上睡覺的少年,金泰亨打了個大呵欠。

從上中學到現在高三,金泰亨看著這個少年有六年了,說長也是挺長的。可其實他和對方完全不認識,沒在同一個學校過,名字也不曉得、話更是沒說過半句。要說唯一的共通點,便是他們都會在要上學的日子,在同一個站牌搭上那班六點半的公車。

而這麼說來,金泰亨也算看完了對方這六年來的成長。記得一開始少年還是黑髮,整個人胖呼呼的,臉上充滿了嬰兒肥,一臉青澀模樣;到了大概是去年快接近年底,下顎線突然就跑出來了,膚色也像泡過牛奶浴般白皙,五官出落的明顯、身體線條變得柔和,像個精緻的小娃娃。

有一次,他偷偷站到對方身後打量,發現對方的身子竟直接小了他一號,甚至連手指頭都是小小短短的。

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大手,金泰亨想,如果能貼著比較,那大小肯定會差很多吧。

 

-

 

要說金泰亨什麼時候發現自己喜歡對方,那是連續沒看見少年的第三天。

「天哪,你怎麼一臉像個怨婦?」尤其還是獨守空閨的那種,有礙形象啊哥!

望著知心小學弟田柾國,金泰亨愁眉苦臉的把人招來自己身邊坐下,將事情通通說給對方聽。等聽完後,田柾國一臉驚奇的道:「你這是喜歡人家好嗎哥!」

金泰亨點點頭:「我也這麼覺得。」

「說!那人是哪一班的?我三分鐘內給你搞到他所有的詳細資料,包准你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但他不是我們學校的。」金泰亨說。

「要不然是哪間?」

「呃……好像是隔壁校……」

「沒關係!隔壁校也一堆我朋友!名字呢?」

「不知道……」

「啊?還是他喜歡什麼東西嗎?興趣呢?」

「應該是跳舞吧……」他好幾次看到過對方在用手機看舞蹈視頻。

田柾國停下來,皺眉唸他:「你不是喜歡人家嗎,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啊……」

兩人像繞口令一樣對話,金泰亨委屈巴巴的說:「但我就是喜歡他嘛。」

 

-

 

後來金泰亨終於在第八天重新看到少年,對方手上提著一盒仙貝,包包上掛著一隻可愛的小鹿玩偶,正隨著他的步伐一晃一晃擺動著。

因此再用時間下去稍微推算一下,金泰亨猜想對方可能是出國去奈良玩了。

坐在後面看著對方宛如小太陽一般的髮旋,蓬鬆的頭髮就像一株富有生氣的蒲公英。光是如此,就足夠金泰亨把這幾天陰鬱的心情一掃而空,彷彿被施了魔法一樣。

當然了,因為是少年才這樣的。換作其他人,那就是一幅再平常不過的光景。

於是現在金泰亨的煩惱就變成了到底要不要告白這件事,雖然田柾國每天都在他耳邊喊不告白不是男人,但金泰亨想,他和對方除了一起搭了六年車的臉緣之外,其他幾乎都等同於陌生人的程度,那就這樣去告白也未免太唐突了點。

「不行不行,我們應該再多培養一點感情。」

田柾國聽了差點吐血:「六年還不夠久嗎?」

「至少、至少我得知道他名字吧……」

而且仔細想想,六年還不知道這人的名字,某方面來說自己也是很失敗了。

翻著手機月曆,田柾國出聲提醒:「雖然這麼說,可是你時間可不多喔,看。」

一個月後的月曆上被設了三個小鬧鐘,熟悉的時間和教室黑板倒數的日期對上,金泰亨這才想起來,那是他畢業的日子。

「哥你不是說家裡一等你畢業就要把你送出國嗎?在對方也畢業可能留在國內升大學、甚至還不知道是哪所的情況下,你們未來再相遇的機會可有多低啊……」

 

-

 

後來金泰亨還是個膽小鬼,他不敢告白,但在畢業那天親手寫了封信給少年。

甚至是之後在飛機上,望著窗外過度湛藍的天和漂白雲層,金泰亨都能想起自己叫住對方並將信遞出時,自己的臉簡直能紅到當場滴血,怎麼看怎麼奇怪。

但少年在錯愕後露出的溫和笑容著實給了他一顆安定劑。他垂下眼簾,從瀏海後偷偷注視對方,心裡一片柔軟。

金泰亨想,少年六年來又幾乎可以說是沒有任何改變。他仍舊是世上美好的一項,是自己喜歡的模樣,更是他莫大的歡喜。以至於他甚至差點就要告白。

真好,好喜歡你。

伸舌舔了舔乾澀的唇,金泰亨對他說:「再見。」

那聲音輕輕的、輕輕的,好似再大聲點,都會傷了對方。

 

畢竟,那是他捧了六年的寶物啊。

 

-

 

而要說那封信裡有些什麼嗎?其實什麼也沒有吧。

金泰亨只是把兩人一起搭了六年車這件事寫進去,並說雖然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們也不熟,但因為我現在要去國外,以後可能不會再見面了,所以寫這封信給你。

當然了,任何一點洩漏感情的話語金泰亨都是不敢寫上去的,可他又覺得既然要寫信,只寫這種東西也太不划算了,因此在末尾他又補了句,我覺得金髮的你很好看。

……啊,不是說你黑髮不好看的意思。

趕緊把後面這句補上,因為著急,字看起來就屁顛屁顛的。

幾年後結束了在國外的課程,接著開始學習接手家中公司。儘管這之中都有回過韓國,卻一次也沒有見過少年,金泰亨甚至認真思考那會不會是自己在做夢,根本沒有少年這個人,可六年都在作夢也太扯了點。

既然如此,那純粹就是沒緣分吧。

慢慢體認到這個事實,金泰亨雖然挫折,卻也開始死心了,專心在事業上,後來回韓國接手總公司。

 

『奇蹟』──金泰亨這麼稱呼它,就是在這時候發生的。

 

那天他叫行銷部的組長過來報告資料,沒想到對方今天剛好因病請假,改成了下頭一個認真的組員過來。

金泰亨是一眼就認出對方了。

雖然不是金髮,但那是自己公司髮禁的問題,反正黑髮還是一樣可愛極了。

時間將他淬煉得更加標緻,一開口,嚴肅下藏不住的奶音像小兔子般一隻一隻從他開闔的飽滿紅唇中蹦出來,每跳出一隻,金泰亨的注意力就更消散一點。到後來,他甚至是直接盯著人看,也不知道心思在哪。

「……闆、老闆?」

聲音喚回他的神智,金泰亨猛然坐起挺,咳了一聲,偷偷盯著他胸前的名牌看。

 

朴智旻。

 

這什麼天殺可愛的名字。

強行按耐住內心的暗潮洶湧,順便也壓住其實快要壓不住的上揚嘴角,金泰亨一本正經道:「我覺得很好。」

「啊?可、可是我剛剛報告的是客戶跑單……」

「……反正就是很好,跑得好。」乾脆破罐子破摔,金泰亨說:「不過這都不是重點。」

公、公事還不是重點嗎?!

「重要的是,從今天開始,以後你們部門的報告都由你來。」

「啊?」

「對,就這樣,回去跟你們組長報告一下。」

「喔、喔,好的。」

望著朴智旻一步一步離開的背影,金泰亨終於瞞不住了,大大的四方嘴笑容直接把臉佔滿。

廢話,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只要人在自己公司,他還怕沒有手段可以拐媳婦……咳、拐朴智旻嗎!

頂多就是把人潛規則罷了。

這麼一想,金泰亨頓時覺得世界都開闊了。

 

另一方面,呆愣著走出辦公室的朴智旻回過神來,卻是開始猛地往廁所方向狂奔,進了其中一間單間後立刻掏出手機,打了電話過去。

「喂?玧其哥!」

對面過了三秒才慢悠悠的回應:「做什麼?」

「我跟你說,你還記得金泰亨嗎?」

「……誰?」

「就我之前告訴過你我喜歡了六年的那個!高中畢業那年還有寫信給我的!」

「嗯哼……」喉間洩出低沉的氣音,閔玧其努力從腦中搜索記憶,總算有了點頭緒:「記得了,之前都跟你搭車的那個對吧。他又怎麼了?」

「他居然是我現在的上司!你覺得他會認出我嗎?跟你說跟你說,他今天啊……」

 

 

【朴旻的番外】

 

金泰亨。

 

第一次聽見這個名字是在校慶上,班上女同學個個眉飛色舞,興奮的嘰嘰喳喳討論,惹得朴智旻也好奇湊過去詢問。

「呀,金泰亨是隔壁校的校草,很有名的!男生可能不知道,但他們校跟我們校喜歡他的女生加起來可多得去了,得抽號碼牌吧!」

見朴智旻聽得似懂非懂,她們乾脆直接將他拉去一睹真面目。當朴智旻躲在攤位後面偷偷看著那個五官分明的男孩攀著友人的肩膀大笑,他就知道自己的暗戀終於不再找不著北。

不是每天和自己搭同一班公車的帥氣男孩,以往所有幻想過的樣子終於有了個底,那個帥氣的男孩子,叫做金泰亨。

可朴智旻知道金泰亨不會屬於自己,他是耀眼的、遙遠的、燦爛的星星,而自己太平凡了,像雨滴無法違抗地心引力,永遠只能一味的下墜那樣平凡。甚至,他僅能在落地時為水窪激起一點點細小的漣漪,而對方可是乘載了數千萬人的心願。

從本質上來說就不同。朴智旻這樣告訴自己。

所以他只能默默的喜歡金泰亨,誰也不敢說,最多就只告訴閔玧其——對方沒什麼興趣,那樣才正好,沒人會笑他自不量力。

儘管到後來外表變得好看些了,朴智旻也沒覺得自己和金泰亨會有任何可能,他依舊在上課時偷偷把課本寫滿了金泰亨的名字,最後再一個一個擦掉。

而每擦掉一個,他就會將名字輕輕唸過一遍。如此一來,那些越矩的想法便隨著最後一個字落下的氣音狠狠散去,僅留下一點不起眼的痕跡。

高二升高三那年暑假閔玧其去染了頭灰色,他問朴智旻要不要一起染,朴智旻說好,最後想著金泰亨染了頭金色。

「你獅子啊。」閔玧其笑他像金毛獅王。

「是星星啦。」朴智旻抓緊書包帶。

他有點後悔,染劑好像太重了,星星的光沒有那麼亮眼,它只要照亮一個人的夜空就夠了,比如說金泰亨照亮他的,他不想金泰亨照亮所有人的夜空。

 

可金泰亨還是好亮好亮啊。

 

高三畢業就染回來吧,朴智旻低頭這麼告訴自己。染成原本就更適合自己的黑。

原本是這麼計畫的,誰知道他的金髮會一直陪著他到進了現在的公司。而如今,他終於染成黑色了,他又做回那個不起眼的自己,可這樣的他在那顆星星眼裡,卻也是最耀眼的朴智旻。

 

 

【阿國的番外】


一開始金泰亨說他和當年喜歡的男孩子在一起了的消息,田柾國是不信的。
廢話,離高中畢業都過七、八年有了吧,這世間能有這麼神奇的事嗎?

還真他媽的有。

該說有緣分的人不論如何都會走到一起吧,那天第一次見朴智旻,田柾國終於相信金泰亨沒有說謊,因為這人和當年金泰亨向他描述得一模一樣。
只是奇怪,不是說這人和泰亨哥同年嗎?怎麼長得一副比自己還小的樣子,就連身型也是小小的,似乎隨時可以揣在口袋帶著走。
本來以為朴智旻就是表面上看起來那樣柔軟的性格,田柾國一度還怕對方會被金泰亨欺負之類的,沒料到某天半夜被金泰亨打電話叫醒,一打開家門就看見對方揹著個包慘兮兮的站在外面吹冷風。
「哥你這時間在這幹什麼,怎麼不回家?」
「我也想啊,沒家回了。」
「哈?」
「被智旻趕出來了……」
「……」
將人收留進來後兄弟倆來了個深夜促膝長談,原來是朴智旻受不了金泰亨每次應酬不回家吃飯又不講,害他等個老半天等不到人,最後氣呼呼的把菜收掉自己睡了,導致金泰亨回家都只剩一個冷漠的背影。
「我也知道是我錯了,可是我那麼忙,總會忘記一、兩件事吧,就這樣把我趕出來,朴智旻那個小沒良心的,那甚至還是我的房子!」金泰亨嘟嘟囔囔的低聲抱怨,後來好像自己得理了,越說越氣,「反正我也不是沒他活不了,難道就只准他生氣,我還不能生氣了?」
「也不是這個意思……」
田柾國好言相勸,不過沒什麼用,金泰亨幾乎一個禮拜都泡在他家。起初兩天對方都還板著臉生氣,後面幾天根本就像是犯了相思病,直嚷著沒抱著智旻睡自己要失眠了。
「你想智旻哥就回去啊。」田柾國覺得吵,無奈的把電腦椅轉過來,嘴裡還嚼著魷魚。
「不行!先低頭的就輸了!」
「那你就活該吧。」
第七天金泰亨拉他去酒吧喝酒說要借酒消愁,誰知道他都還沒喝上幾口呢,倒是對方自己一個人就喝得爛醉,田柾國沒辦法,想著也差不多了,就聯絡朴智旻,朴智旻報給他地址讓田柾國搭計程車過來。
好不容易到達了目的地,他和朴智旻一起合力把金泰亨扛進家裡。原本想把人放在床上,但金泰亨似乎聞到了朴智旻的味道,死活抱著人就是不肯撒手,搞得朴智旻只能苦笑。
他戳了戳金泰亨小麵包一樣的臉,訓他:「國兒還在呢,你丟不丟臉啊。」
而醉鬼沒什麼意識,頭只是不斷往他懷裡蹭,口中叨念著什麼想啊愛的。
朴智旻受不了,伸手搔搔他的腦袋,金泰亨就反過來親他。他親他嘴角、臉頰、跟耳後,硬是要讓朴智旻羞了整張臉,金泰亨這才像是滿足了,低頭去吻他,唇齒之間都是酒精的餘味。

田柾國閉上眼罵了聲髒話。
不過他還是記得把解酒藥放桌上才離開,他真是哥哥們他媽的貼心小棉襖。

那之後沒多久田柾國也進了金泰亨的公司,跟朴智旻當了同事。其實在公司裡也差不多,金泰亨常常把朴智旻叫進辦公室,不久後再看見對方滿臉通紅的走出來,而他一點也不想知道這兩個人到底在裡面幹什麼陰暗勾當。
為了不讓自己的心靈受到摧殘,田柾國把『快樂上班,努力賺錢』八個大字貼在自己的辦公桌前並狠狠實踐,還真給他拿了好幾個月的最佳績效獎。
於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要體諒他的辛勞,某一天朴智旻說他有個朋友等等會來公司樓下送東西給他,可自己走不開,請田柾國下去幫忙拿。
「他叫閔玧其,眼睛小小的,全身白白的很好認。你要跟我一樣叫他玧其哥喔,人家大了你五歲。」朴智旻叮嚀他。
田柾國說好。
直至見到人的那一剎那,田柾國突然就想起了那年被金泰亨拖去的隔壁校慶。他從沒忘過,那是他第一次感到連體內的血液都在跳躍,所有光原來能只投射在一人身上,那個在球場上擄走他所有視線與青春愛戀的得分後衛。

——『SUGA』。
他聽見隊友們是這麼喊他的,那些帶著汗水與笑音的呼喚。

嗯……開頭怎麼說的來著?
田柾國有些緊張的揪緊衣角,嘴唇因壓抑笑容而微微抿起,卻隱約恰似他當年青澀的模樣。
有緣分的人,不論如何真的能走到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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